文/小镇故事
昨晚，小朋友W说起，我一日在饭桌上说她不适合作研究。我矢口否认，因为我一直从内心里觉得她是适合研究的，或者说适合继续的深造。但是她言之凿凿，说我定然说过。难道我果真说过？于是心下恻然。那么，以后，是不能这么对小朋友们说话了。或者不经意间的一句断语，打击了一颗上进的心。生活本身有诸多偶然性，我不愿因我的一句不辨激将还是判断的诳语，就增加一种别样的偶然性。
怎么说呢，我们民族大学的很多学生是有天分的，若果真因为一个“二本”的虚头就对自己丧了气，那真真是万分的不可以。其实用一个不客气的话来评判，很多的孩子，大抵是以学校的借口来给自己寻找懒惰的理由。最常见的论调是，别的学校如何如何，我们学校……，所以……；言外之意，不看书，是因为学校的图书馆小；学习不好，是因为学校的老师没有名气；能力不强，是因为学校提供的机会不多；工作找不到，是因为学校的牌子不够响。失败者常常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内心怯懦，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消极，往往迁怒于他人。迁怒对他人无非是增加些莫须有的罪名，只可惜，光阴流逝最终受害的是自己。而且只能是自己。
很多同学羡慕名校的孩子前程似锦，意气风发，可有谁想到他们可能比我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成都市区的学校，电子科大的孩子毕业后的去向是最不发愁的。可谁知道他们每个孩子四年里用于学习的时间可能是我们很多同学的数十倍甚至上百倍。我们的公益网站有几个科大的同学，一次我们在科大开会，晚上十点半会散了，那几个同学还要继续留在教室里看书。我们走出科大校园已经十一点，途经的所有教室，满满的学生在安静学习。同样的爱学习的学生，参加公益活动从来不吝啬时间，做任何事有板有眼，一丝不苟，而且还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文章，唱歌、打球一样都不拉。今年，两位志愿者毕业，一个考取公费研究生，一个被深圳华为录用。对此，我认为毫无悬念。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在学习上，绝对没有投机取巧。
我在大学时代，以及后来在川大读研，都曾是每天清晨图书馆门口排队入馆的见证者。在川大，天刚亮，校园里到处就有读英语的学生。图书馆门口的排队，也日复一日，天天如此。从来都是千军万马勤者胜。没有谁，靠抱怨和懒惰混完大学四年，还能有资格哭着喊着要求社会重视他。因为他首先欺骗了自己，那么生活照样也会同样对他。这是人生必然的因果关系。
现在一些学生在考研和工作之间徘徊，好像很痛苦，很难抉择的样子。而我就不大明白了，难道决定不考研，就意味着不看书学习了？或者如果考研，就好好学几年，不考，就胡乱对付？难道毕业以后的工作是那么好混的，只需要在大学里玩四年就能得心应手了？
当然，也有同学因为家境的问题，必须选择毕业后马上工作，很多孩子是被整个家庭寄予厚望的。那也没什么痛苦的，仍然还是积极生活，积极学习，努力锻炼自己，毕业后先工作养活自己，奉养家庭，没有谁说必须考了研才算成功。实在想考，等有条件了再考更好，那时候方向也许更明确。就我个人而言，更赞成先工作再考。或者至少边工作边继续学习。尤其对于法律这一与社会密切相关的学科。
不得不说，人生很漫长，抑或者很短暂。就像马蒂尔德夫人的项链，一个小小的偶然，就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我高中有一位好友，本来立志深造，结果毕业那年突然父亲病故，于是不得不返回家乡，在寡母身边找了个工作。如今她早已在家乡结婚生女，并成为一个小有成就的县府官员。而她最初的理想是去学校教地理。拿我自己而言，大学头两年，很想继续读研，去研究中国法制思想史，和江山老师一样；第三年，开始渴望工作。第四年，终于工作，却是教书，但仍感恩不已。工作时，我二十岁，是很多孩子入大学的年龄。人生轨迹是被变化不断修正的，有时候，我们称它为命运。实际上，这就是人生的常态。像奔跑的阿甘。只要你从不放弃自己，那么就总会在现有轨迹有所突破。
这些话对小朋友W说。也对常来这里看看的所有朋友说。暑假时，看过一个电视剧《士兵突击》，里面有个执著的战士许三多，他有句名言，“人要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那么，就好好活吧。做一个勤奋的好人。过有意义的生活。没有人能决定你的未来，除了你自己。
写于2007/8/30
左岸记：这是一位大学法律老师在很早以前写的文章，经她同意，分享给大家。我很喜欢这样简洁有力的文字，很有说服力。下面是她写的只言片语。如果你想看她更多的文字，可以阅读她的博客“阁楼上的安妮”。
《只言片语》
0
有一个姑娘。戴着一副沉郁边框的眼镜。有一双刘雪华的大眼睛。深邃。幽怨。
她对我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她问我，难道寻找真爱的感觉有错吗。她看上去如此成熟。内心却如此脆弱。不敢一个人在黑黑的寝室睡觉。不习惯没有人牵手走夜路。
我说，当然没有错。只是真爱太难得，也不能轻易说出。而现在的孩子，已经由于过度的空虚寂寞而不能等待。你们因为寂寞而相爱，也会因为喧嚣而厌倦。久而久之，就不会爱了。
冰心对铁凝说，你不用找，只用等。好吧。姑娘，你也是。你不用找，只等。
1
天气忽而阴霾，忽而灿烂。
司法考试。有一个比我还大得多的考生。男性。中年人油光暗污的额头，不合时宜的发型。他的身份证上显示他已经三十五岁，但是看上去有四十几岁。衣服颜色暧昧，很不得体。但是，他始终做的卖力。每次我都担心他做不完，但是铃声响的时候，他总是正在涂黑最后一个方框。
最后一卷。他又是最后一个交卷。论述分析卷。天下着雨。他头上却沁着密密的汗珠，愈加狼狈。铃声响起，他又奇迹般地挽上了最后一个句号。圆圆实实。
我觉得他能过关。这样一个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认真对待的人。他恭敬地叫我老师。走时，谦卑地说着谢谢，再见。我想，这一定是曾经学之不易的人。好像考场里那位已经四十五岁的中年妇女。
我们的学生看不到这些。他们甚至连自己的考号都要涂错。反复重申第四卷的规则，却仍把第二题写在第一题的位置。然后怨恨老师不给他调换备用卷。
3
有一个孩子。很纯净。说话也慢慢地。但凡认真看看他的眼睛。会被感染，被安静。
耀说，真可爱呀。我说，是的。他的气质很好，心地也很好，是一个很真的孩子。
一直这样也不错吧。至少他是一个好人。只是如果能再有力一点，再坚韧一些。
“唯恐你封闭，惟愿你开阔。”开阔的人，会更容易快乐。
4
有一个小姑娘。像沈从文笔下翠翠那么美。刘海齐齐的。笑容甜甜的。还有一对小酒窝。
她不吃晚餐，因为可以省钱。同学问她，暑假里你做家务吗。她淡淡地说，本来是自己的事，哪里有什么家务。她是家里双抢的劳动力，做饭，洗衣，照顾一家大小。她是一个没有妈妈的农村家庭唯一的女主人。
但她抽空去实习。感触比任何人都多。她爱看书。舍不得吃晚餐，却舍得掏钱买我推荐的书。
她在看《复活的军团》时冲动地记笔记。她在和我说话时泪光闪闪。
她穿着十几元的T恤，干净素朴。我觉得她像个天使。
5
有一个男孩。他一年只回一次家。五一、十一、暑假都在学校打工。
他的学习是我所见最认真也最有成效的一个。每次坐在第一排。端肃质正。小大人。
民法考试最高分之一。其他成绩也不赖。最重要，肯学。有梦想，有责任。肯吃苦。有礼节。
还会写歌词。设计班级服装。文章也写得中肯漂亮。我很信赖他。虽然我从没有拜托过他什么事。
对于这个孩子。我要远远看着，避免偏爱。或者这就是未来的栋梁。
6
有一个男孩。我一直在各种场合夸他。因为他笑容灿烂，心地本真。
他是那种看什么都能看出欢喜的人，而且也有雄心。他说过的，要回到家乡去，从政。
因为“感时花溅泪”。他的家，在一个风景优美、民风淳厚的少数民族小村寨。
可是，一年没见。听说他接任了某地的老乡会长。于是，活动频乃，酒肉穿肠。
他再也不去看书了。他再也没有雄心多学些知识了。他再也没有时间去看到什么欢喜什么了。
心里还满是那张纯粹的笑脸。于是仓促中拨了他的电话。
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7
下课了。我走下讲台。望着一个孩子，我们都在听歌，于是笑了。
可是，那个孩子突然问。老师，你笑什么。
我喜欢笑。所以，我会经常笑。面无表情是很尴尬的。而现如今，没有让我哭的事。
8
白先勇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果真艳绝。
9
如果有好学的孩子和我讨论民法问题。我会很高兴。
于是，从昨天到今天，我高兴了五次。
10
在这个危险而伟大的时代。读书为了什么。
为了一种耐受劣俗思维的责任。一种超越庸碌逻辑的梦想。
可是你愿意沉沦。愿意低俗。愿意无缘无故地牢骚。愿意没完没了的自怨自艾。
宝贝。你要知道。即使是嬉皮士，他们也很有责任感。即使大声吼着朋克，我们仍然需要理想主义。
11
孔子说，一个真正的孝子，只有健康让父母担心。
所以，锻炼身体。有病要去看，不要讳疾忌医。虽然你很年轻，但如今生态破坏，人类处境凶险。
只有自己能珍惜自己。像看护一株幼苗样善待自己。
12
女孩子。不要为了男孩子节食，抽烟，饮酒。
淑女并非一定就是封建余孽。端庄娴淑，含蓄拙朴，也许是女孩子保护自己最好的外衣。
13
男孩子。其实抽烟耍酷已经过时。饮酒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技能。
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面色灰暗、精神萎靡的小年青，更能让人回忆起光绪年间的大烟馆了。
现在我们女人，流行喜欢“不抽烟、不酗酒，身体健康、面色干净。心地也干净”的男人。
比如“意映卿卿如晤”的林觉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